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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见吕坤反问,林延潮放下茶盅道:“孙大冢宰为当今吏部尚书,清流之领袖,但即便如此也需林某帮忙一二,可见其事不小。林某现在已大概知道先生为太冢宰所求何事?请恕林某不能帮这个忙,也不会以此换太冢宰支持林某入阁。”

    但见吕坤离椅起身,正色道:“难道在大宗伯眼底为故相张江陵恢复名位之事,更重于废除矿监税使?大冢宰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,可谓忧心如焚,还请大宗伯为百姓三思啊!”

    吕坤泫然流涕,极为诚恳。

    “百姓?”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百姓这二字倒是常常听人提起,却从未看见。矿监税使公然鱼肉之,而官员呢?口口声声将他放在嘴边,但不过有用之时拿来用一把,无用之时就丢在一旁。更有甚者连矿监税使还不如。”

    “圣意失望至此,非一日之寒!”

    吕坤闻言也是长叹,他知道林延潮所言极是。

    不说横行霸道的矿监税使,就是官场在张居正归政后也是一日糜烂甚是一日。

    “吏治人心,败坏至如此,早已成积重难返之势。吕某想起此行前,太冢宰与我有言,顺势者逸,逆势者劳,我辈尽力以安然知天命即可,不必强为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闻此对孙丕扬,吕坤心底生出敬意。

    若说张居正是以天下为己任,那么孙丕扬,吕坤就是明知不可为之。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请居士转告大冢宰,若我入阁,五年之内可废矿监税使!”

    “五年?”这显然不是吕坤期望的答案。

    林延潮笑了笑道:“当然若是大冢宰还有更好的人选,那么林某愿助其成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当然知道,孙丕扬,吕坤他们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。不论怎么说,吕坤也算在林延潮这有一个准话。

    吕坤向林延潮道:“当年大宗伯知归德时,常言过一句‘功成不必在我’,此言至今在吕某家乡仍是脍炙人口。”

    “当年归德受灾,三十万百姓嗷嗷待哺,大宗伯知三年,民已得食,百姓能安,林公堤历历在目,于大宗伯之恩德家乡百姓至今犹然思之。在吕某心底,何言功成不必在我,大宗伯当仁不让担此天下!”

    说完吕坤向林延潮长长一揖。

    林延潮不仅想起当年自己在归德为官之事,种种之事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他眼眶微湿,然后还以一揖: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,此乃本分之事,居士言重了。”

    吕坤点了点头,然后告辞离去。

    万历二十四年的夏秋之交,天子向各地派出的矿监税使可谓荼毒四方,宇内已无尺寸净地。

    其中淮徐之陈增尤其恶劣。太监陈增有一参随叫程守训,徽州人,首建矿税之议。

    陈增为感激他出了这主意,认为侄婿。程守训也觉得自己了不起,不愿与其他参随为伍自立门户。他以纳银助大工的明目,被天子特授直武英殿中书舍人。

    程守训随陈增之地方后,愈益骄恣。当时山东益都知县吴宗尧,弹劾陈增贪横,朝廷不闻。于是程守训反攻讦吴宗尧贪污数万白银,并寄于徽商吴朝俸家。天子闻奏后下旨命严查。

    这吴宗尧也是徽州人,与吴朝俸同宗也。自此不少徽商先后被程守训指为吴宗尧寄赃之家,若不出一笔重赂则不得释。程守训有了旨意,对外伪称勘究江淮不法大户,及私藏珍宝之家,允许乡人告密问罪。但凡衣食稍温厚者,无不严刑拷诈,甚至连妇人小孩都不放过。

    陈增名下仅程守训一人即从民间收刮白银几十万两。

    苏州织造太监孙隆,乃陈矩同岁同乡,天子下旨由他兼任苏,松,常,镇四地税监。自和林延潮一起告发张鲸后,孙隆为苏州织造多年,期间一直收敛不敢妄为,与民间一直相安无事,甚至多次奏请朝廷宽免织造之费。

    但天子令其为税监以来多次责令其催征,孙隆不得不在吴中遍设关卡,无论行商坐贾一切征税,激起近万市民围攻织造衙门,孙隆被迫翻墙躲避。

    太监陈奉以兴国州矿洞丹砂之名出镇湖广,兼管钱厂之事。

    陈奉每到一地,地皮无赖争相贿赂。陈奉无不收为爪牙,编为衙门吏员替他收刮地方。

    陈奉初到荆州,就已激起民愤,于是收敛不敢胡来,但后来圣旨一到将反抗他两位举人,以及为首百姓尽数抓拿,陈奉转而气焰嚣张。

    湖广各地陈奉无不派以税使,连人口不到数百的小镇也不放过。税使每到一地,开列地方富户名单交给陈奉。陈奉依序索拿,但凡有不给者即行抄没。

    陈奉所经之处,沿街店铺不敢开门,否则必予索钱。地方官员稍有异议,即被陈奉冠以阻扰税使之名。

    襄阳知府李商耕、黄州知府赵文炜、荆州推官华钰、荆门知州高则巽、黄州经历车任重皆以煽乱之罪上奏,天子下令将这些官员尽数抓拿下狱。

    其余矿监税使更胜于陈增,陈奉者不胜枚举。

    林延潮闻之也是感慨良多,矿税再不好,但也比后来的征三饷好,但这话他不能说,说了就被喷了,至于提议征三饷则不会被喷。

    朝廷其实可以徐徐图之的,比如张居正的清丈田亩即是在规则范围之内,但是……但是天子与文官集团决裂之后就变成了矿税。

    明朝就是由无数沙石对垒起那座很高很高的山,但现在已是山石四面崩落,留着这煌煌帝国的时间已是不多了。

    入了秋后因矿监税使,各地民怨沸腾,酝酿激变。

    连一向不评论政事的新民报也是开始说事。

    报上记载,宋仁宗百事不会,只会做官家,宋徽宗诸事皆能,独不能为君耳。

    言下之意,众所周知。

    民间地方官员不断上疏,朝廷诸公也知矿监税使激起民怨极大,连连上谏天子。

    京畿附近也是人心惶惶,稍有身家的百姓整日提心吊胆,一夜之间,京师治安极差,光天化日之下,百姓上街被抢,劫匪大呼一声我乃皇差,百姓目送竟无一人声张,气象衰微人心涣散,竟至于此。

    紫禁城城头乌云密布。

    文渊阁内,只余三位辅臣。

    新入阁得陈于陛病了,病得很重。他向天子上疏恳请撤回矿监税使石沉大海,于是被气病了,从此闭门不出,不肯上朝。

    内阁又回到了赵,张,沈三个臭皮匠挑大梁的局面。

    而三人也不过好,陈于陛上书死争,他们也曾争过,但又回阁办事。

    毕竟这四面漏风的大屋子还需他们裱糊裱糊,让一大屋子的人继续住下去。

    阁内赵志皋面对各地督抚一封又一封奏章,身为首辅的他再也无法‘世人皆醒我独醉’。

    张位与孙丕扬这边于人事上勾心斗角,那边因朝鲜之事着急得掉头发,袭李文忠爵的淮扬侯之子李宗城宣慰朝鲜,册封倭酋丰臣秀吉,却迟迟不解决册封之事。

    这时丰臣秀吉解决了继承人问题后,开始指责明朝在封贡协议上反复,认为当初城下之盟于己不利,打算重新谈判,否则不接受册封。

    在朝鲜设贡道,屯田,驻军是张位与石星的政柄,一旦不成,必被天子问罪。

    而沈一贯,则不声不响。

    在内阁经营两年来,不少党羽已遍布朝堂上。虽没有明着与赵志皋,张位争权,人人皆知不可忽视。

    三人坐在公座上,张位于朝鲜事上说了数次,沈一贯默然,赵志皋则是不住的咳嗽捶胸。

    这时外头又报,播州杨应龙连战连捷,先劫掠四川,又至云贵,后兵犯湖广。贵州巡抚江东之率三千官兵围剿,结果遇伏全军覆灭。

    赵志皋揭开奏报时,手都在抖。

    张位不忍看之。

    唯独沈一贯站起身道:“两位阁老,太仓早空,囧库亦将竭,眼下唯有请皇上发帑币,发兵灭了杨应龙此獠,还有辽东也要练兵设防,以备倭寇再犯。”

    张位立即道:“朝鲜之事暂不可提。”

    沈一贯闻言露出不悦之色,心想都到这份上了,张位还在死撑。

    赵志皋听沈一贯,张位之言又是一阵咳嗽,好容易喘匀了气道:“眼下也唯有皇上可以拿主意,如今我等还有什么办法。”

    沈一贯言道:“元辅,国事还没有到那个地步,四面收刮来的矿税也有两三百万两,只要皇上肯发帑币,则事有可为。”

    “只能如此。”赵志皋叹道。

    毓德宫外数盏宫灯摇曳不定。

    此刻虽是白昼,但乌云之下,仿佛天黑了一般。

    宫内天子半卧床榻上,内阁将边事奏上,请天子发帑币剿灭杨应龙,另外九边边饷又拖欠半年。

    天子向一旁张诚,田义,陈矩问道:“朕负了一身骂名,为何应付完大工边饷后,又所剩无几了?是不是陈增,孙隆,陈奉他们在地方办事不尽心尽力?张诚,陈矩你们说?”

    张诚,田义,陈矩等人能说什么。

    只能说陈增他们刚到地方,民情不熟,过些日子再搜刮一阵应该可以再补上。

    陈矩低声道:“陛下,据四川,湖广巡抚来报,杨应龙屡屡请和,言朝廷只要既往不咎,他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杨应龙想要议和,除非朕死了……”天子大声打断。

    张诚一并上前言道:“陛下息怒,保重龙体!”

    “区区一个贼酋,不值得陛下如此啊。”

    “调兵遣将剿灭就是。”

    张诚,田义,陈矩他们好容易劝住天子,天子躺在御榻上目光悠远。

    半响之后,有人推门入殿。

    张诚见天子脸色不好看,正要呵斥。

    对方已是跪奏道:“陛下,吏部尚书孙丕扬与两京的三百余名官联名上奏!”

    众人神色一变。

    “念!”

    “臣孙丕扬泣奏陛下,数月以来,廷推搁矣,行取停矣,年倒废矣。诸臣中或以功高优叙……恳请陛下任用贤臣,使下意能达于上,上意达于下,重拾人心,天下犹可为也,否则社稷崩析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天子颓然躺在塌上。

    “看试手,谁能补天裂……这事你们都不成。赵志皋,张位他们也不成……孙丕扬更不成……”

    天子自言自语道。

    张诚,田义,陈矩在御塌前伏下头。

    “张诚!”

    “老臣在。”张诚膝行上前一步。

    “传诏,宣……宣林延潮进京受命!”

    此刻殿外并无雷声,但三名司礼监太监如闻雷声般,猛然抬起头。

    天子目光已凝,目光望向别处道:“张伴伴,陈伴伴,你替朕走这一趟!”

    “老臣遵旨!”张诚郎声言道。

    数辆自紫禁城急驰而出。

    车行至半路上,天空之中已是响起轰隆隆的雷声。

    张诚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太监这么多年,还从未半夜驱车到哪个大臣的府上相请。

    一旁陈矩突而感慨了一句:“不说官员,就是宰相,本朝隆礼恩遇也未有如此。”

    他们沿途换马不换车,一路急驰抵至书院。

    这时学功书院正灯火通明,大门紧锁。

    一旁锦衣卫正要伸手捶门。

    张诚伸手一止,亲自上前手持门环拍打了数下。

    书院门子打开大门,顿时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但见外头站着不少手持庭燎,身着明黄衣飞鱼服的兵卒,而两名无须中年男子,身着大红斗牛服站立。张诚,陈矩二人身居高位多年,就算身为太监,也是气度俨然,甚至比许多二品大臣更有朝廷大员之体。

    “还请通报一声,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提督东厂太监张诚,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奉了旨意来见前礼部尚书,也就是你家山长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门子脑子一懵。

    张诚微微一笑又耐心地再说一遍。

    “还请入内稍待片刻,容我进去通报。”

    门子慌忙奔入书院。

    张诚点了点头,当下与陈矩二人走进书院。

    至于他们来时如此大阵仗,早就惊动了书院上下,一时无数学生们争相挤至操场来看。

    张诚笑了笑,不以为意与陈矩说了几句话,忽然心念一动,转头看去但见灯火之下。

    林延潮已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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