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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。

    李源其实不爱喝茶,不过沈霖既然已经再次煮茶,他也无所谓,悠哉悠哉喝茶,总好过喝水不是?

    火龙真人这一来一走,沈霖好像心情轻松了许多。

    双方便闲聊了一些近期北俱芦洲的山上事。

    比如嵇岳和顾祐同归于尽了,太徽剑宗刘景龙开始闭关了,清凉宗的女子宗主竟然已经有道侣了。

    李源说到那位贺宗主的时候,有些捶胸顿足,说这般神仙佳人,若是一辈子不被腌臜男子染指,该有多好。

    沈霖看着李源,她有些神色恍惚。

    有些羡慕这位水正的终年无所事事,以神灵之身,嬉戏人间。

    凫水岛那边。

    陈平安只觉得从今往后,自己一刻都不空闲了。

    那三十六块青砖蕴含的道意,如今只是做成了第一步,勉强算是请神入山,在山祠扎根而已,接下来将其彻底炼化为山根,才是重中之重,不然就是个花架子。可道意之难以炼化,比将那丝丝缕缕的水运抽丝剥茧,搬运去往水府,还要消耗光阴,此事没有捷径可走,只能靠着滴水穿石的笨功夫,拗着性子慢慢淬炼。陈平安大致估算了一下,第一块青砖的完全炼化,需要足足一月,一天最少六个时辰。兴许越往后,其余三十五份青砖道意的炼化,会越来越迅速,但最快,也该有个两三年的水磨功夫。

    搬青砖上山,徙水运入府,都是长久事。

    好在陈平安知道了自己现在练拳,有些死练的趋势了,那就可以更加安心以练气士的身份修行。

    其实自己已经不用太过刻意追求每天走桩的次数,只要一身拳意流淌不停,瓶颈将破未破,顺其自然便是。至于能否以最强第六境跻身金身境,不是不求,只是不再苛求。若来之则安之,不来就不来。无需为了多出一份武运以便馈赠裴钱,而一味死练拳桩。若是连自己都走了歧路,还怎么给开山大弟子当师父?

    他陈平安什么时候强求过武运一物了?难不成师父都不强求了,弟子反而一定要有武道捷径可走?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。又不是裴钱是你陈平安的弟子,就该得此好事。

    而且冥冥之中,陈平安有一种模糊的感觉,在顾祐前辈的那份武运消散离去后,这个最强六境,难了。其实顾前辈的馈赠,与陈平安自己追求应得武运,两者没有什么必然关系,不过世事玄妙不可言。何况天下九洲武夫,英才辈出,各有机缘和历练,陈平安哪敢说自己最纯粹?

    十八停剑气叩最后一道关隘的景象,陈平安不再去多看。

    初一十五的砥砺剑锋,最终将两把飞剑炼化为本命物,也无需着急。

    接下来待在凫水岛,还是按照老真人的说法,好好炼化三处窍穴积攒下来的丰沛灵气。

    屋外又有雨。

    陈平安想了想,便从蒲团上站起身,撑伞出门去。

    山水依旧是山水,心境依旧有问题去自省,但是陈平安觉得自己有一点好,只要不再身陷四顾茫然的境界,给他走出了第一步,就还算吃得住苦。

    陈平安缓缓行走于雨幕中。

    一件根本事,想明白了,便是一法通,万法通。

    拨开云雾见青天,见明月。

    心有诸多瑕疵大纰漏,补上便是。

    例如那有心为善虽善不赏,不赏又如何?落在他人身上的好事,便不是好事了?若是自己有心为善,当真无法改错更多,弥补过错,为那些枉死冤魂鬼物积攒来世功德,那就再去寻找改错之法,上山下水这些年,多少道路不是走出来的。你陈平安一直推崇那君子施恩不图报,难不成就只是拿来自欺与欺人的,落在了自己头上,便要心里不舒坦了?这般自欺的深处私心,若是一直蔓延下去,当真不会欺人害人?到时候背后箩筐里装着的所谓道理,越多,就越不自知自己的不知道理。

    解了心结。

    心境轻松,肩头沉重。

    不过陈平安没觉得有什么,不穿草鞋了,不也还是陈平安。天底下所有的贫寒之家,最不用拿来出说道的一件事情,就是吃苦。能吃得住苦,才享得了福。

    陈平安走了一圈凫水岛山水相邻路途,返回府邸屋舍,坐在蒲团上,开始坐忘吐纳,缓缓炼化盘踞在木宅的灵气。

    天地灵气,就是修道之人最大的神仙钱。

    就当是换种法子,好好挣钱。

    在等待指玄峰袁灵殿赶来凫水岛期间,关于如何最大程度汲取灵气,陈平安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六个时辰炼气之外,当然没有忘记画符。

    陈平安也没有废寝忘食,一天到晚修行,就只是六个时辰。

    这天凫水岛来了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道士,没有乘坐符舟,直接破开云海,御风而来。

    道士面带微笑,望向那位出门迎客的陈平安。

    道士打了个稽首,“指玄峰袁灵殿,张山峰的五师兄,陈公子可以喊贫道袁指玄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赶紧抱拳还礼,自然不会真的就称呼对方为袁指玄,而是袁前辈。

    带着这位指玄峰面相不老、岁数老、道法高的道门神仙,一起去往府邸。

    张山峰不清楚自家师门的真正底细,陈平安要知道更多,游历北俱芦洲之前,魏檗就大致讲述过趴地峰的诸多趣事,谈不上什么太隐蔽的内幕,只要有心,就可以知道,当然一般的仙家小山头,还是很难从山水邸报瞧见趴地峰道士的风闻。趴地峰与那些得以自行开山建府的道人,确实都不是那种喜欢招摇过市的修道之人。身边这位指玄峰高人,其实并非火龙真人境界最高的弟子,但是北俱芦洲公认此人,是一位玉璞境可以当做仙人境来用的道门神仙。

    袁灵殿将六百颗谷雨钱交予陈平安后,再邀请陈平安去趴地峰和指玄峰做客,也就没更多寒暄言语了。

    不是这位指玄峰神仙居高临下,瞧不起陈平安这位三境修士,而是双方本就没什么可聊。

    所以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
    陈平安又将袁灵殿送到岛屿渡口那边。

    袁灵殿笑

    道:“陈公子,贫道还是要感谢你对山峰的那一路照顾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袁前辈言重了。”

    “言重不言重,贫道不管。”

    袁灵殿笑了笑,从袖中取出一只桃木小匣,“里边有一把恨剑山铸造的仿剑,陈公子别嫌弃礼物太轻就好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有些震惊。

    只是不耽误收下礼物。

    与这些神仙假装客气,是不是傻。

    袁灵殿化虹离去。

    陈平安握着那只桃木匣子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心想此后与恨剑山购买仿剑,哪怕价格贵一些,也要再买个两把了。

    光是现钱,陈平安如今就有一百多颗谷雨钱傍身,腰杆硬得很。

    欠债的事情,就先让朱敛一个人头疼去吧。

    剩下的五百颗谷雨钱,陈平安不是不放心李源寄往落魄山,而是实在不愿叨扰太多,使唤人也得有个度。

    所以到了狮子峰再说。

    冬末时分。

    陈平安离开凫水岛。

    早就写好了一封信,寄给狮子峰。放在书案上,同时留下了那块李柳“三尺甘霖”螭龙牌,放在信上。

    起先打算让南薰殿水神娘娘沈霖帮忙转交信与玉牌,考虑之后,还是打算让李源帮这第三个忙。

    反正一些事情,一五一十,原原本本,都写在了信上。

    至于那块“峻青雨相”,当然需要还给李源。

    李源一开始死活不肯保管那块“三尺甘霖”玉牌,说了一大通大义凛然的言辞。

    陈平安好说歹说才说服李源,保证李姑娘如果怪罪下来,他陈平安来帮着解释清楚。

    李源这才稍稍放心。

    觉得她既然愿意称呼这个年轻人为“陈先生”,那么这位陈先生又愿意如此担保,就应该不会有大问题。

    陈平安让李源帮自己与南薰水殿道一声别,李源都硬着头皮揽下了那么大一个难题,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,当然更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李源一定要将陈平安送到龙宫洞天外边的桥头。

    陈平安还了那块刻有“休歇”二字的仙家橘树木牌,继续游历走大渎。

    就只是一袭青衫,背着竹箱,手持行山杖。

    剑仙与养剑葫,暂时都放在竹箱里边。

    李源依旧没有走下桥,目送那个年轻人向西远游。

    李源回了凫水岛,都没敢去碰一下玉牌,只敢小心翼翼得快速抽出那封信,火速寄往狮子峰。

    一旬过后。

    李柳重返龙宫洞天,见着了战战兢兢的水正李源,破天荒给了个正眼和笑脸,说总算有点功劳了。

    听到这句法旨,李源差点膝盖一软就要跪地,这辈子头回有热泪盈眶的感觉。

    李柳收起了那块螭龙玉牌,随手抛给李源,让这位济渎水正拿去祠庙供奉起来便是,帮着凝聚香火精华。

    李源趴在地上颤声谢恩。

    只是李柳已经去往南薰水殿。

    沈霖见着了她,伏地不起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李柳伸手一抓,将这位水神娘娘的一副金身剥离出来,然后伸手按住金身头颅,刹那之间,金身之上千万条细微裂缝便一一弥合。

    李柳手腕微坠,将金身砸回地上沈霖的皮囊当中。

    李柳坐在凉亭长椅上。

    沈霖始终伏地不起,都不敢抬头。

    李柳说道:“辛苦了。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,以后你来做济渎灵源公。”

    沈霖颤声道:“奴婢绝不敢有此奢望!能够继续守候南薰水殿千年,奴婢已经心满意足。”

    李柳皱眉道:“嗯?”

    沈霖不敢再有半点违逆,立即以头重重磕地,“领法旨!”

    李柳站起身,转瞬之间,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沈霖就那么一直以大礼伏地,久久没有丝毫动静。

    直到李源大摇大摆走入避暑行宫,来到凉亭这边,沈霖这才缓缓起身,恍若隔世。

    李源腰间悬配那块“三尺甘霖”玉牌,挺起胸膛,走路带风,进了凉亭,朝那个好似失魂落魄的水神娘娘挤眉弄眼,用手指点了点腰间那块玉牌。

    瞅瞅,这是啥?

    沈霖对李源的动作,视而不见,她犹豫了一下,一屁股坐在长椅上,依旧神色恍惚,喃喃道:“李源,我可能要当济渎灵源公了,你信吗?”

    李源好像挨了火龙真人一记五雷轰顶,呆若木鸡了许久,然后蓦然抱头哀嚎起来,一个后仰倒地,躺在地上,手脚乱挥,“为啥不是我啊,已经没了几千年的灵源公啊,大渎公侯,咋就不是任劳任怨的李源我啊。”

    沈霖虽然是心神失守,才说了此事,不过她不后悔泄露天机,水正李源迟早都是要知道的,与其藏藏掖掖,到时候让李源更加崩溃,还不如开门见山,早早道破。

    不然双方心结更大。

    李源挺尸一般,僵硬不动。

    沈霖有些无奈。

    李源抽了抽鼻子,脸上总算有了点生气,闷闷道:“恭喜沈夫人荣登灵源公之位。”

    沈霖笑道:“以后再来南薰水殿逛荡,少逗弄这边的随侍女官。”

    李源又开始双脚乱蹬,大声道:“就不,偏不!”

    李源彻底消停下来,可怜兮兮道:“我要去求老真人,卖给我一大罐后悔药,吃撑死我算了。”

    沈霖柔声笑道:“济渎封正一事,也没作准呢。”

    李源转过头,使劲摩挲着地面,眼神痴呆,委屈道:“你就可劲儿往我伤口上撒盐吧。”

    沈霖怔怔出神,感激火龙真人,也感恩那位客客气气、礼数周到的年轻人。

    李源突然一个蹦跳站起身,竟是直接破开了龙宫洞天的天幕,进入大渎水中,去追那个没良心的陈先生了。

    大渎之畔。

    陈平安正在掬水洗脸。

    突然探出一颗脑袋,由于太过无声无息,陈平安差点就要出拳。

    看到了是李源后,才敛了骤然间如洪水倾泻的满身拳意,笑问道:“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李源来到岸上,笑问道:“陈先生累不累,我帮你背竹箱吧?揉揉肩膀敲敲背儿?”

    陈平安有些头皮发麻,苦笑道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李源蹲下身,一把抱住陈平安的腿,干嚎道:“陈先生要不要水丹啊?需要的话,我这儿有两瓶,搁我这儿就是个累赘啊……”

    他娘的李大爷还要脸干啥?今儿就不要脸了!

    沈霖当她的灵源公便是,济渎按律是还可以有一位龙亭侯的,虽说品秩是差了点,可其实龙亭侯不归济渎首神灵源公管辖,只是龙亭侯的掌管水域,稍逊灵源公而已,井水不犯河水,一东一西,共管济渎。

    陈平安只得蹲下身,无奈道:“再这样,我可就走了啊。”

    李源松开手,坐在地上,轻声问道:“陈先生,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啊?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你知道的,我肯定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李姑娘是同乡,某个捣蛋鬼的姐姐。”

    事实上陈平安到现在还是没猜出李源的身份。

    至于南薰水殿在龙宫洞天的地位高低,陈平安也不愿意去深究,只依稀猜出那位沈夫人,应该在龙宫洞天的众多水神当中,身份特殊,毕竟是管着一座“水殿”。

    李源也没敢多说。

    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,连那块已经供奉在祠庙的螭龙玉牌都给自己弄没了。

    李源黯然神伤。

    陈平安只好陪着他一起坐在地上,背靠竹箱,轻声道:“我能帮上什么忙?说说看?只要是可以答应的,我不会含糊。”

    这下子轮到李源开不了口。

    其实这趟破例离开水龙宗地界,就只是心里边不太痛快而已。

    还真不是就一定要争取被封正为济渎龙亭侯,因为李源心知肚明,人生道路,擦肩之人可赶上,错过之事不可追。

    不过李源贼心不死,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番,便眨着眼睛,尽量让自己的笑脸愈发真诚,问道:“陈先生,我送你两瓶水丹,你收不收?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着摇头。

    李源哭丧着脸,闷闷不乐,“就知道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取出两壶酒水,一壶从桥上买来的三更酒,一壶糯米酒酿。

    处处买那仙家酒,是陈平安的老习惯了。

    李源接过那壶三更酒,咣咣咣就是一通豪饮。

    陈平安这一路都未饮酒,小口喝着家乡米酒,也不言语。

    李源想起一事,早就做了的,却只是做了一半,先前觉得矫情,便没做剩下的一半。

    是那块“休歇”木牌,他跟水龙宗讨要来了,只是没好意思送给陈平安,免得对方觉得自己居心叵测。

    这会儿喝了人家的三更酒,便抛给陈平安,笑道:“就当是酒水钱了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借住那块木牌,笑道:“谢了。”

    李源似乎也死心了,也想明白了,站起身,“走了走了,自个儿回家哭去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跟着站起身,抱拳道:“山高水长,后会有期。”

    李源愣了一下,点点头,抽了抽鼻子,自怨自艾道:“此去归路心茫然,无数青山水拍天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也愣了一下,莫不是斗诗?我陈平安自己写诗不成,从书上搬诗,能与你李源唠嗑一天一夜都没问题。

    李源委屈道:“瞅啥瞅嘛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喝了口酒,应该是自己想多了。

    李源纵身一跃,去往大渎,却没有沉底辟水,而是在那水面上,弯来绕去,打道回府,时不时有一两条大鱼,被李源轻轻一脚踹出济渎几丈高,再晕乎乎摔入水中。

    陈平安收回视线,觉得有些好玩,开始期待将来陈灵均的大渎走水,与这李源,应该会很投缘。

    陈平安接下来的走渎,一路并无波折,沿途间歇有些小小的山水见闻。

    曾有大船夜泊渡口,二楼有人夜间点灯,陈平安便望见一位官家妇摘下自己头颅,搁在桌上,手持象牙梳子,轻轻梳理青丝。

    似乎察觉到了陈平安的视线后,她身姿倾斜,让那颗头颅望向窗外,瞧见了那位青衫男子后,她似有羞赧神色,放下梳子,将头颅放回脖子上,对着岸上那位青衫男子,她不敢正眼相望,珠钗斜坠,身姿婀娜,施了一个万福。

    陈平安笑了笑。

    妇人听见了婴儿哭啼,立即快步走去隔壁厢房。

    陈平安便继续赶路。

    那艘官家船上,非但没有鬼魅作祟的阴沉气息,反而竟有一缕文运气象萦绕。

    经过一处临水村庄,陈平安见到了一个痴傻村童,便在他背后轻轻一拍,世间乡野村落,好像往往都有这样一个可怜人。

    然后在夜幕中,陈平安悄悄去村子祠堂敬了香,然后在天井旁站了一宿,听着某些“家长里短”,做了些小事,天明时分才离去。

    又一年冬去春来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陈平安就走到了大渎入海的尽头。

    先前那大年三十夜,依旧风餐露宿。

    入海口有座大城,陈平安站在城中一座铺子前,有顾客与掌柜问那柑橘甜不甜,掌柜笑呵呵,来了一句,我说不甜你才买,那就不甜。

    陈平安觉得包袱斋当得如此硬气,才算登堂入室。于是与那掌柜多买了一斤柑橘,只留下一颗,其余都放入竹箱后,行走在大街小巷,打算出了城看过了大渎入海的风光,就去婴儿山雷神宅的仙家渡口,乘坐渡船去往狮子峰。

    握着柑橘,在街上缓缓而行,陈平安突然停下脚步,转过头,望向一条巷弄。

    巷中有一位女冠,和一位年轻男子。

    年龄相近,但是身份悬殊,一位是宗主,一位是宗门首席供奉的嫡传弟子。

    那男子原先还有些奇怪,为何宗主要临时改变路线,来这满是市井气息的人间城池,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。

    是等人。

    一个寒酸落魄的游学书生?

    陈平安没有转头继续前行,而是直接走向那条小巷。

    贺小凉神色自若,笑道:“好久不见,陈平安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在小巷口子上停步,微笑道:“更久不见,就更好了。”

    那站在自家宗主身后一步的男子眯起眼,虽未开口出声,但是杀机一闪而逝。

    陈平安问道:“又是专程找我?”

    贺小凉眼神复杂,摇头道:“不是专程,只是无意间撞见了,便来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那个男子已经觉得天崩地裂,哪里还有什么杀心杀意,一颗道心都要碎得稀烂了。

    在他心目中,身前这位神人一般的宗主贺小凉,两人看似只差一步,实则天堑横亘,他都生不出半点非分之想,而且宗主连那个徐铉都不假颜色,何曾对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如此刮目相看?

    贺小凉看着眼前这个青衫年轻人,她破天荒有些心神恍惚。

    印象中,他好像一辈子都应该是那个穿着草鞋的黝黑少年,但是眼神熠熠光彩,又清澈见底。

    不该是眼前这个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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