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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来了。可以骂脚上的鞋子是别人给的小鞋,但是骂不了自己选择的路。

    那么是忍痛挑破血泡,还是捂着导致了糜烂,其实都是选择。

    就像是斐潜也给了吕布一条路,如果吕布能够放下那些背负在他身上的东西,看清楚脚下的路,或许西域也不会出现当下的情况。

    斐潜没有对于吕布提出建议,或是警告么?

    在吕布出发到西域之前,斐潜一路送吕布,话里话外都说了,甚至还送了吕布赤兔马二号……

    赤兔马勇则勇矣,可是终究有年老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终究是会被替换的……

    即便是原本与其情感多么好,配合多么默契。

    吕布或许是听不懂,或许是当做听不懂。

    但是没关系,只要按照规则来做,也没有问题。

    规则也会保护着吕布。

    有功自然当赏。

    可惜吕布又觉得在规则下,他没了自由。

    后来李儒病重,准备前往斐潜所言的极西之地去看看的时候,斐潜又派直尹监前往西域,作为替代李儒的机构,并且表明了直尹监的作用,让吕布妥善安排。

    然后吕布是怎样妥善的呢?吕布觉得李儒走了,便是可以肆意妄为了?这个时候是在装湖涂,还是依旧不懂?

    再往后,斐潜让吕布赵云每年都进行军中大比,评选优良军校士官回长安学习,参加讲武堂培训,派遣官吏上计等等,赵云都能按照要求做得到,为什么吕布三番两次表示西域尚未平复,请假的请假,推迟的推迟呢?甚至为了逃避大比的军吏选优,连日常训练都懈怠了?

    如今西域事发,然后反过来指责斐潜放任吕布,责任都在斐潜身上?就像是某个人犯错,不审视这个人的具体在什么地方做错了,反倒是痛骂其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太过于溺爱了,才以至于此人最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?旁人的软弱便是自己施暴的理由?

    自由显然是要有限度的。

    西域如此,江东也是一样。

    一开始的时候或许都是小事,可渐渐的就不仅仅是小事了。

    斐潜看了看荀攸,又看了看庞统,思索了一会儿,轻轻的敲了敲桌桉,『若以江东当下之局为鉴,不知二位可有何论?』

    荀攸低头说道:『江东政令难以达乡野,兵卒仅知其将主,久而久之,便是上下不得相通,文武不可相得,各行其是,各行各法,乱而不可聚也。若有外敌逼迫于墙下,方可暂合力抵御,若是外敌而去,便是兄弟相戮尔。』

    庞统则是说道:『周公瑾权柄太重,又无有可替之人。上则孙仲谋难安,下则众将校难定,损一将而败全军,诚不可取。当以兵卒为重,而轻将校,纵有大将折损,亦不为乱军是也。』

    斐潜听了,点头认可。

    可是再等了片刻,两人都没有谈及江东的一个根本问题,这让斐潜不由得摸了摸胡须,『二位,为何不论江东朋党?』

    『朋党?』庞统愣了一下,旋即扬眉道,『主公是觉得……长安有朋党?』

    斐潜笑了笑说道:『甄氏女等人,不就是朋党么?』

    庞统张了张嘴,然后啧了一声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荀攸在一旁也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。

    党争其实就是利益,而且越多的利益就代表了越大的党争。江东在这方面就表现得淋漓尽致,甚至出现了孙氏自己人搞自己人的情况。

    周瑜在的时候,一切都能压制得住,可是周瑜若是没了,谁来平衡江东的党争?

    孙权?还是鲁肃?

    亦或是其他的谁?

    然后引申到长安这里呢?

    如今斐潜坐镇,依旧还是有这个那个的问题,如果说一旦斐潜遇到了什么问题,谁能保证其余的人不陷入党争之中?

    『朋党古皆有之,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某与士元交好,由鹿山之始……与公达相知,自中兴剑起……故上下之间,相知相交,朋而友之,其并无不妥……其弊则为党争,党同伐异,多害自误国……以国事而论,当以才能取之,而不应以好恶荐之。』斐潜说道,『如今某迁郭公则,逢元图二人任参律考功,亦意如此。泱泱大汉,当有包容天下之心,山东山西河北河南,均为一体。才能或有上下,习性或有偏差,皆为大汉之人也。』

    荀攸和庞统皆正容,点头应是。

    斐潜说这些,多少有些让人觉得空泛,但是又不得不说。因为郭图和逢纪升任重要职位,这确实是代表了山东一带籍贯的人士进入了斐潜的政治圈子,虽然不算是核心,但是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。

    当然,若说郑玄那样的名誉闲职就算,或许改成相对实权会更准确一些?

    荀氏也同样不能完全算是山东士族,因为荀氏的人,一个是被驱逐的,一个是被『卖』给斐潜的……

    在大汉传统观念里面,被驱逐出家族之后的人,就不能被算是这个家族的人了。

    若是硬说这也算山东士族,那么也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至于辛氏,那是在边缘,只是担任了北域都护府,并未进入核心区域。

    其余在长安三辅的山东士族,相对位置偏低。

    随着长安在各个方面上的进步和提升,吸引着更多的人前来长安,新生代在不断进入斐潜的政治群体,不仅仅是有荆襄之人,也同样有其他地方来的人,而在郭图逢纪担任参律院考功司之前,对于山东地区的这些人来说,尤其是冀州豫州,起初在长安并没有太多空间。

    这是可以理解的,但是并不代表可以长期这样下去。

    就像是江东。

    最开始孙坚对于江东的防范是一种必然,但是随后的孙策和孙权的处理都不是很好。孙权则是摸到了一些门道,只是可惜真的等到孙权的技术大成之时,他已经硬不起来了。

    斐潜意识到,党争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。

    党争是人的相争。

    是利益,也是情感。

    简单来说,是喜欢和不喜欢。

    是对喜欢的人宽容,对不喜欢的人苛刻。

    国家政治体系,除了独裁制度之外,其余的制度基本上是容许所有人参与其中的。表面上看起来公开的政治生活,比如像是资本主义那种政治权力来源于对于基础民众的演讲、修辞,去说服普通民众来争取民意,或者是依靠更低劣的手段,去扇动民众的感情或情绪去达成某项的目的,看起来似乎是皿煮自由的,可实际上这样的政治模式恰恰是产生党争的温床。

    无论是在古希腊、古罗马还是欧洲中世纪共和国的历史当中,党派斗争始终是政治生活的主旋律之一,部落、家族阶级、教派、还有商人和军队的团伙以及各种各样的小集团,勾心斗角、拉帮结派、合纵连横、引狼入室,其中充斥着无数的阴谋、间谍、谋杀、械斗、叛乱和政变。

    拥有政权的蛊惑民众颠倒是非混淆黑白,握有军队的发动血腥的内战和对外战争,握有宗教的人则把对手叱责为异端送上火刑架。

    古今中外,几乎没有什么例外的。

    朋党在华夏历史形成年代久远,又以东汉、中唐、北宋、晚明为剧,最终形成极端残酷党争,乃至于亡国。

    『昔日战国之时,便有士进谏当绝疑去谗,屏流言之迹,塞朋党之门……』斐潜呵呵笑着说道,『由此可见,若动则争竞,争竞则朋党,朋党则诬罔,诬罔则臧否失实,真伪相冒,主听用惑,奸之所会也。故党争之弊,便是如此。』

    庞统和荀攸相互看了一下眼,虽然说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,但似乎氛围有些微妙了起来。

    谁能想到斐潜将西域,江东,然后勾连到了朋党,牵扯到了党争上?

    不过这一切,似乎联系并不强,但是如果深入去看,似乎又有些内在的,甚至是必然的因果……

    『故而……』斐潜微笑着,看向了二人,『二位可有何策以对?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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